张北海,中国最后一个嬉皮士走了百家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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#侠隐作者张北海逝世#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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8月17日下午2点40分,作家张北海在纽约去世,享年86岁。

他的祖籍在山西五台,年生于北京,年随家人移居台湾,曾师从叶嘉莹学习中文,后就读于台湾师范大学,年到洛杉矶继续深造,年因工作迁往纽约。著有《侠隐》、《一瓢纽约》等。

侄女张艾嘉说他是「中国最后一个嬉皮士」;作家阿城为其风度着迷;画家陈丹青称其为「纽约蛀虫」,说自己看了张北海的文章才懂得纽约;导演姜文则把他的小说《侠隐》搬上大银幕,成为「北洋三部曲」的终结篇。

他曾借《侠隐》主人公之口讲述了自己的人生观——相聚一场,欢欢乐乐,然后曲终人散,人生就是这么一回事。

本文首发于《人物》年2月刊,以下为旧文重发。

文|刘磊

编辑|洪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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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给儿子取名张南山,后来就给自己取了一个笔名张北海。我的本名叫张文艺。当时还被父亲训了一顿,说文艺你把老规矩全忘了,一下子跟你儿子同辈了。父亲看儿子真的很准,我念中学的时候,父亲就跟我母亲讲,文艺什么都好,就是没出息。他眼中有出息的样子应该是,中学时我就知道我要做什么,我要做工程师,我要做律师,我要做医生,但我完全没有。

从南加州大学念完比较文学的硕士后,我从没有想过去做一份正式的白领工作,一直在打零工。各种工作都做过,而且几乎都是卖劳力的。每份工作短则一年,长则一年半到两年。实际上打工从在台湾念书时就开始了。加油站、电台、银行、花店,都做过。我还做过镜框,镜框我做得很好,可以仿古,可以现代。要经过很多工序,那个喷漆可麻烦了,你先喷个底,然后磨,再喷个底,再磨,一定要光得不能再光了,然后才喷真正的颜色。

那时候我和太太的工资加起来刚好够我们的开销,当然要稍微节省一点了,但也不至于挨饿挨冻。虽然累,但我喜欢打零工。因为自由。你一旦找一个正经工作,那就是白领阶层,连衣着都要改变。我很少穿西装,喜欢牛仔裤、帆布球鞋,永远都是这个德行。而且我不想像一艘抛锚的船,固定在一个地方,但我又不知道我这艘船应该开到哪里,所以我先每个港口停一停,每个地方跑一跑。

按道理说,你早就应该为将来考虑甚至紧张了,可是我完全没有。而且对我来讲,别人怎么看我,Idon’tcare。这是我天生的性格。什么事儿你不在乎的话,它就不存在嘛。说老实话,我也没有遇到过像我这样的人,身边的那些美国朋友,他们反而挣扎得比我多。我刚好有这个运气,让我有机会保留我的这个个性。所以我父亲又讲,虽然文艺没出息,可是他是有福之人。

年,联合国语文司中文处需要扩大规模,开始在全球招聘翻译。当时的一个背景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恢复了在联合国的合法席位。原来的台湾代表团成员多数都留过学,英文说不定比中文还好,基本上不需要中文翻译,所以中文处原先的规模很小。当时一个朋友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我,他说,张文艺啊,你怎么还每天开卡车送货呢,你找个正经工作吧,如果这个还不适合你,不知道还有什么工作你愿意做了。这份工作对我的吸引力很简单,联合国的待遇非常好,从此我经济上不用愁了。更重要的是,到了那个年纪,已经不像二三十岁时,一会儿试试这个,一会儿试试那个,没有那个心情了。小孩也开始嚷着要上学了,你怎么还能到处跑呢。

当时有大概一万人报名,一批批刷下来,最后取了七八十人,我也在其中。我年到纽约就职,从此就在纽约扎下根来。我年到美国,之前在洛杉矶。如果你一直在洛杉矶、波士顿、纽约这些大城市住的话,不能够完全代入美国。因为美国的农业、工业这些基础产业都在其他地方。我和朋友一起开车从加州去纽约。路上所见让我印象非常深刻。我们要穿过南卡罗来纳州,那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农业区。从进了这个州开始,笔直一条路,全程只见到一部车迎着我们开来,一个人也没有,一个房子也没有,全是农田。看不到有人在田里工作,只看见远远有架飞机在喷农药,有的地方喷着水,在自动灌溉。后来我知道,光是北卡罗来纳州和南卡罗来纳州就可以养活整个美洲。

到了纽约,办各种入职手续,这是我第一次有份正经的工作,也是我第一次有个安稳的生活。也就是说,一直到差不多40岁,我的生活才真正安定下来。你想想看嘛,我年出生,出生后,先是抗战,从北平逃到天津租界,逃到重庆大后方。《侠隐》里蓝青峰的原型就是我父亲,父亲从日本留学回国后,任天津电话局局长,他和张自忠交情很好,曾协助张自忠从平津沦陷区逃往大后方。小说里的蓝家就是我们家,在东四大街九条30号的四合院。虽然我的家庭经济条件各方面还都不错,但终究也是难民对不对?光是那个心态已经不太好受了,因为处处要戒备。抗战胜利后,国共内战又接踵而至,我们全家又逃到台湾。台湾那个社会,虽然没有搞「文革」,但那是个人独裁的时代,那种压力很大很大。

年,张北海就读于北京美国学校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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年代,从台湾那样一个社会到了美国,不光是震惊了,那简直就是禅宗的当头棒喝,一下子把你打醒了。如果让我怀念过去的话,我要怀念的还是在加州生活的那十几年,就是整个60年代。妇女解放运动、黑人民权运动、性解放……原来别的国家会有这样子的情况,那个冲击太大太大了。

那时候很多中国的传统家庭,即便有佣人,吃饭时还是老婆在后面伺候,很少坐下来一起吃。从那样的一个环境一下子到了美国这样的环境,能不震惊吗?妇女们当众烧奶罩,她们把奶罩视作约束妇女的一个象征。到那儿的第一个暑假,我看到社区广场上摆了很多桌子,上面写着FreedomRiders,我根本不明白这是什么玩意儿。问朋友才知道,因为黑人投票率低,他们就召集一批志愿者坐着巴士到下面去鼓励黑人投票,参与竞选。他们是为自由而坐这个巴士的,所以叫FreedomRiders。这种种文化的、政治的现象让我震惊,但也让我觉得,这个是对了。

年,我申请到肯尼亚的联合国环境规划署工作了3年。存了1万美金,回来贷款买了房子。这之前连买房子的钱也没有。我在联合国语文司中文处工作,工作内容就是为联合国的各种会议做翻译服务,都是笔译。比如联合国安理会今天开了会,形成了一份决议草案,明天还要就这份草案继续讨论,那你就要在天亮之前翻译好给他们。所以我们每个礼拜都要轮流值夜班,临时加班的情况也不少,尤其在冷战期间,加班很频繁。

在联合国我做了24年,这24年里我从来没想过跳槽。还有什么工作这么适合我?如此安定,收入又那么好。上班的时间有弹性,做完8小时你就可以走;如果当天的工作你提前做完的话,可以做一点自个儿的事儿。你问我对这份工作的心态是怎样的,有没有厌倦的时候,这就看你接不接受你的任务了嘛。就像当兵一样,一旦你接受你是一个兵了,难道明天要上战场,你说我厌倦了,告个假可不可以?你不会想这些问题的。当你对这个世界的认识越来越深的时候,你就知道世界上有很多规范。在这规范里面,你可以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。

我那时有家庭有小孩了,你也知道不能够完全顾自己,你要有一个责任感了。年轻的时候你不太愿意接受现实嘛,到了那个时候,我接受现实了。这种转变是非常自然的。你就只有接受嘛,对不对?《侠隐》中的李天然也还有那么多事没做成,他也只能接受。

年,在南加州大学读书时的张北海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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进了联合国之后,我不但确定自己肯定一辈子做这个工作,而且决定一直住在纽约了。我很喜欢纽约,而且越来越喜欢。纽约是一个真正的国际大都会。真正的国际大都会全世界就那么几个,纽约、巴黎、伦敦、柏林,东京勉强可以算。纽约最吸引我的地方是它的包容。你让我举一个关于包容的例子,用不着了,因为它已经包容了,我也接受这个包容,就不可能有一个不包容的例子让我来举了。还有它的丰富,光世界级的博物馆,纽约就至少有6个。你要尝遍各国风味,可以一年天不重样;如果你喜欢现代舞,你也可以每天看一场,不会重复。然后它的交通又那么方便,不像北京一天20小时都在塞车。

我是一个都市之子,我喜欢钢筋水泥这种玩意儿,乡村对我来说只是个乐园,偶尔去一下可以,但你让我在那儿住3天我就烦了,受不了了,我不是那种很超然的人。年轻的时候,我刚从台湾来到洛杉矶,住的那条街的街口有一家电影院,专门从第一流的影院已经演完的片子里选最好的放,一块钱可以看两场。我在里头看了英格玛·伯格曼、维托里奥·德·西卡、法国新浪潮,还有《士兵之歌》这样的苏联赫鲁晓夫时代的电影,真的是眼界大开。我想,乖乖,欧洲电影已经搞到这个地步,那好莱坞是没办法比的。

最初开始写纽约是因为香港一家叫《70年代》的杂志向我约稿,那是年。我尽量不去写以前的事儿,老想着那些就永远没法享受今天了对不对?那我写什么呢,我说我就写一写我觉得有意思的。我很喜欢纽约,我就写纽约。除了工作和家务之外,平时只要有时间我就去看每个不同的街区。就跟北京一样嘛,望京跟天桥不一样,天桥又跟鼓楼不一样。除了近距离地看,我进一步地阅读纽约的历史。向中国读者报道美国或者纽约的文章已经有很多了,但大都是介绍西方世界的政治制度、法律制度一类的。当中国发生了什么事情,他用西方的一个事情来参照,看中国的问题在哪儿。我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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