牛仔骨不香

经过10天的封控，上海的邻里关系迅速改善。上海从一个陌生人社会回归乡土中国，人们从一个个城市孤独症患者成长为邻里互助团成员。

每个小区都有若干个团长，你想吃什么，就在群里提议，后面就会跟上一个个小兄弟。不论资历，全看眼光和能力，发现好菜，一呼百应，迅速成团，联系上家，抓紧配送。

我没有这样的眼光和能力，但运气好，楼里住了两位女团长，组织能力强，一位团牛仔骨，一位团苹果。一是凑数，二是馋，也不免跟团。今天晚饭前送到，全家欢欣，没想到这牛仔骨规整，苹果个大又新鲜，很是可人，很是感激。

系上围裙，烹饪一番。这两天没怎么做肉，水果也不舍得吃。平常吃饭很不积极的孩子，今天竟也狼吞虎咽，老父亲不免感慨，看来这教育还是得靠生命体验。

六块牛仔骨，我吃了两块，一块有筋，一块是肉。有筋的嚼着真实，全肉的太嫩，心里不免愧疚。全楼18户人家，是不是家家都能吃上牛仔骨？一楼的老夫妻家里没有喷壶，我说家里多一个要送他们，老太太在群里说：“谢谢您！喷筒的事不必麻烦了。”后来在楼长女儿的劝说下，接受了喷壶，又在群里回复：“谢谢谢谢您，喷筒我收到了。”

这样的生命体验也教育了我。让我理解杨绛为什么在面对老王的时候那样愧怍。杨绛是一个高级知识分子，享受些什么待遇似乎理所应当，可面对穷苦一生的贫民老王，却生出自己多吃多占的愧怍。

我不高级，更不是知识分子，却是一个能用手机团菜，能去把苹果搬回家的男壮丁，似乎也应该为自己能吃上牛仔骨自豪，可面对以体面自尊自律，不麻烦别人的老年夫妻，却恍然自失。

这愧怍是一种仰望。

群里开始团肉粽了，这一次我没有团，今天的牛仔骨够我回味几天。